2009 年,台大國企系畢業的許樂家(Randolph Hsu)在兵役期滿後短暫於韓商 Naver 任職,隨後移居上海。
落腳上海的第一年,雙主修台大法律系的許樂家在上海順利考取律師執照,並於德恒律師事務所擔任顧問。由於當時中國大陸的律師產業正值發展階段,來自台灣、受過專業法律訓練的許樂家獲得器重,然而當時的他並不曉得,兩年後有機會加入當地知名且具規模的美元基金、並一腳踏入創投領域,也與法律背景的優勢有關。
2011 年開始,許樂家先後於 GGV Capital、寬資本(Kuan Capital)、中金資本(CICC Captial)任職,幾乎經歷了專業創投養成的每項職務,而進入相對知名的美元基金、經過傳統嚴謹的投資人訓練,也讓他經手的許多案子都為 LP(Limited Partners,有限合夥人)帶來不少收益,這也是為何許樂家能在還相對年輕的時候,就和京東旗下奢侈品平台 TOPLIFE 創辦人卓彥安攜手創立活水資本(Ondine Capital),擔任起創始投資人。
集生涯投資經驗於大成,許樂家與卓彥安共同創立活水資本
活水資本為發跡於上海的美元基金,熟悉以中國大陸為主的金融、消費市場,投資領域聚焦在高科技(大數據、物聯網、5G、AI、區塊鏈等)、汽車、電商零售等,而投資階段會根據不同產業及地區作為評估標準,範圍涵蓋種子期、初早期以及成長期;而活躍區域遍及整個大中華地區,側重中國大陸與東南亞投資,2020 年也預計將觸角伸及台灣,並持續關注以色列的新創發展。
活水資本的第一檔基金總額約有數千萬美金,其中 80% 的資金來自機構而非個人,主要來源有台灣及歐洲的上市公司,僅有極少數資金來自 2F (Friends & Family)。這些資金一旦投入就如同進到盲池當中,LP 不得兼任投委會委員,意即沒有投資實權,往後投與不投、案件的成敗皆交由 GP(General Partners,一般合夥人) 一概負責,是最典型的 VC 結構。
自 2018 年創立至今,活水資本的投資哲學有一大部分來自許樂家過去的創投經驗,這必須從創辦人背景開始說起。一般而言,會投入創投的不乏兩種人,第一種是創業成功者;第二種則是打從一開始就從事投資工作,許樂家屬於後者。
「我是一路從投資最基礎的分析師開始做。」許樂家認為一個專業投資人的養成共分為四個階段,最開始的分析師屬於相對被動的角色,多半處理投資經理委派的數據分析、財務預測、參與交易環節等;而投資經理的任務則是「推案子」及「找案子」,透過研究欲投資公司及撰寫報告來說服投資委員會的成員,在投資經理的階段,最重要的即是透過推薦及說服合夥人來達到投資目的,凡只要投資經理推薦的案子發展順利,便能累積成為個人信用(credit)。
相較於投資經理只在乎單一案子之成敗,投資委員及合夥人則須對整個創投機構的「投資組合(portfolio)」負責,「一檔基金投資 15 到 20 家創業公司,身為合夥人的我不但要介意每個案子的成敗,還要想如何分散風險,在每個不同的賽道(領域)去佈局,並對 LP 負責。」許樂家說,一路走來嚴謹且扎實的投資訓練,使他養成現階段佈局投資策略的視野,特別是 2013 年於知名美元基金任職期間,經歷 MBO(Management Buy-Outs,管理者收購)一事,對其產生重大的影響。
「所謂的 MBO,即是目標公司的管理者與經營層購買公司股份,簡而言之就是 GP 把 LP 買出去,經營層成為公司的所有人。」許樂家解釋,當時美元基金已在中國大陸運行一段時間,然而中國新創 IPO 進入停滯期,使得手頭上的案子暫時無法退場,即便當時機構 GP 對於以投資公司未來發展持正面態度,但資金方通常會有更緊迫的時間壓力,無法解受更長時間的等待。「一般在這種狀況下,GP 會傾向於跟上頭溝通,但當時我們的兩個 Mentor 做了比較特別的安排,他們不想說服投資者,決定加一個比例的漲幅將 LP 買出去。」許樂家提到,在投資環境相對多元豐富、資金更加充裕的中國風投市場,過去也鮮少有這樣的案例發生,這樣的經驗對許樂家往後生涯的投資決策帶來不小的影響。
他分享:「這些經歷,讓我後來對投資的想法都是很直接的,在看每一個案子時,我都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需要拿自己的錢把案子買回來,這使得後來我選擇投資公司前,都須確認公司狀態是讓我感到絕對舒服的,否則我不會投。」
脫離了分析師、投資經理以及合夥人身份,如今成為創始投資人的許樂家提起不同位置的差異,認為最大的不同在於現在的他需要「募資」,他始終惦記一名長者的建言:「一個人投資能力的上限,是他融資能力的下限。」對現階段的身為創始合夥人的許樂家來說,透過良好的投資組合來拉升機構的品牌及知名度,方能為下一輪資金到位奠定基礎。
活水資本鎖定中國大陸及東南亞,一年內看了 1000 家新創!
不同的創投有不同的投資觀點,而投資策略多半與其所在投融資環境、新創生態有相當程度的關聯。以中國大陸創投市場為例,現今的 VC 不像從前,可在一片石灘上將可見的石子一個個翻開來看,哪裡有機會就投進去,如今中國大陸的 VC(Venture Capital,風險投資)和 PE(Private Equity,私募股權)比的並非偶然型機會,而是轉向結構型勝利。
何謂結構型勝利呢?許樂家解釋,現階段的中國大陸創投環境,必須在有限的「好案子」中爭相取得投資機會,在這種情況下,創投能夠擁有什麼樣的籌碼而被「好案子」看上,以及投資後能給予哪些資源更顯重要,簡單來說,過去中國大陸的創投比的是士氣及謀略,而現在的創投比的是統籌、資源整合的能力。
而活水資本因狹有許樂家過去於美元基金累積而來的資源,因此在競爭上仍有些優勢。現階段,活水資本的投資策略分為兩塊:
泛中國大陸地區以投資原生科技類新創為主,由於中國大陸在過去十幾年仍處於野蠻生長的年代,因為市場夠大,「精耕細作」的公司相對稀少,然而經過十幾年的進展,大刀闊斧圈地為王的創業公司已然飽和,因此活水資本更傾向於投資技術更純熟、細緻度且高的新創。「如果你問我,這些新創難道沒有抄襲或模仿的成分嗎?」許樂家自問並答道:「我認為模仿一定會有,但必定也有一定程度原生的科技存在。」
他舉 AI 為例,活水資本將人工智慧領域分為三個層次去看:第一為基礎層,專攻那些取代現有機制的 AI 替代服務;第二層則是技術層,包括語音辨識、語義辨識、機器識別、機器學習、深度學習等;而第三層即為正在發展中的應用層。活水資本主要以基礎層與應用層為主要投資標的,而技術層只看不投,他們認為在中國大陸這塊的估值已被炒得太高,且已經有領先企業出現,如中國大陸最紅的商湯科技,即便未來產值不見得就不會再有成長,但適合 VC 切入投資的時機已過。
另一方面,在東南亞的佈局,活水資本將以「時間差」的概念去看團隊。主要投資已經被中國市場驗證過可行的項目,如去年活水跟投的馬來西亞二手車交易平台 Carsome,便類似於中國二手車交易平台人人車(Renrenche)的服務及商業模式。
許樂家提到:「我們在東南亞地區的優勢,主要因為我待過相對有名的美元基金、CICC,以及我的合夥人熟悉中國大陸的電商生態、供應鏈,這可讓我們更容易與當地 VC 交涉,像 Carsome 我們便是與日本很有名 MUFG(東京三菱銀行)一起投資。另外,考量到我們在東南亞的知名度上不足夠,也才正在進行第一輪資金,因此尚不考慮領投。」在東南亞這一塊,因為是經驗證後的新創,活水資本會以比較晚期(B 輪以後)投資為主,「畢竟大家一定會抄襲,所以我們要找一個抄得最好的。」許樂家笑著解釋。
單就過去一年(2019年)的統計,活水資本前後於中國大陸及東南亞看了 1000 家創業公司,談得更深入的約有 200 家,進入 DD(due-diligence,盡職調查)的共有 50 家,走到交易程序的約有 10 家,而真正投資的有 6 家。因中美貿易戰的關係,未來一年將會調整投資比率,中國大陸約會佔 60% 到 70% 的投資比例,而東南亞從今年起將與多家投資機構、加速器、孵化器合作,將投資比例拉高到 30% 到 40% 左右,未來可望持續提高。
台灣團隊注意:Good business 和 Good VC deal 是兩回事!
回過頭來談及台灣的創業、投資生態,許樂家不諱言地表示自己多年來皆在中國發展,實際上對台灣生態的了解並不多,但他仍分享觀點,提到:「我覺得台灣的確有好東西,關鍵在於團隊是否了解 Good business 和 Good VC deal 是兩回事。」他認為,台灣有很好的產品、模式,但未必是好的 VC deal ,因為創投需要高速成長,好的產品跟服務只是其中一項而已,台灣的團隊在打磨產品上確實十分出色,但對產品完工後的配套,包括商業模式、通路、投資生態系統相對陌生,許樂家指出:「你會發現過去取得國際知名 VC 投資的台灣新創很少,有時候這不盡然只是是現象,而是一個問題。」
國際創投想來台灣靠的是長途旅程,在這種情況下與其等待不如出擊,許樂家建議,台灣新創想要獲得國際投資,便得想辦法讓走出海外。在擔任投資人的的十年期間,許樂家多次出席國際創業及投資活動,但卻鮮少看見台灣創業家與創投的身影。
相比於同樣地狹人稠的創新之國以色列,當地的市場雖也很難直接養大新創,想要 IPO 實則有些困難,但卻因為與國際接軌更頻繁,更容易吸引國際及投資人的注意,出場方式也相對清晰,大多跨海賣給美國公司。兩相比較之下,可以發現以色列的新創環境距離全球的投資生態系更近。
投資之前,創投多半已經對這間公司未來發展光譜有所想像,包括:能做到多大、會被誰投資、最後被誰買走,但許樂家略感遺憾地表示,台灣創業者大多不知道自己在融資生態系的哪個位置,他解釋:「很多時候,我都不知道台灣新創的產品或服務有誰會買,若自己想做到 IPO,要在哪邊 IPO?很多人企業級創投並不了解台灣的商業環境,而對於 VC 來說,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投資這間公司後如何退場、誰要接我的盤,這些細節台灣新創必須要學著思考。」
想要獲得創投投資,台灣新創必須了解自己的產品或服務落在生態系光譜的哪一個點、證明你的服務可取代舊生態系,抑或是創造新的;再者,必須具備高度成長的潛力,符合以上兩點,加上夠好的產品及服務,台灣新創獲得創投投資會容易許多。「有一句話我很喜歡: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。」許樂家表明看好台灣創業環境,但當務之急,必須找到台灣在世界投融資市場上顯而易見的標記,並拉近與全球創業生態系的距離。
創投資料庫
1. 投資機構共有幾檔基金?受訪合夥人背景為何?
A:活水資本的第一檔基金總額約有數千萬美金,其 Fund life 為 10 年 (5+2+3),2018年底資金到位,2019年開始頭,現在是第二個整年的開始。活水資本由先後於 GGV Capital、寬資本(Kuan Capital)、中金資本(CICC Captial)任職的許樂家,與京東旗下奢侈品平台 TOPLIFE 創辦人卓彥安於 2018 年攜手創立。
2. 相關投資記錄有哪些(投資組合公司)?
A:Snapask, Carsome, 亮风台(HiAR)等。
3. 多以財務性投資亦或是策略型投資為主?主要考量點在於??
A:財務性投資。
4. 總投資大小為何、單一投資單位大小為多少?
A:對於活水資本而言,中國相對比較熟,可以 cover 全部的案子;而東南亞則傾向於投資晚期、經驗中國市場證過可行的新創,投資輪次將落在B輪、C輪。